雙生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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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花2
跟晚餐時見到的少女判若兩人。
她已經換掉自己身上艷麗奪目的衣服，換上更加素雅的睡衣，梳順的黑長直散落在身後，看起來更加楚楚動人。
她對他們的到來似乎並沒有什麽疑慮，甚至用篤定的語氣，像是早就猜到他們會來一樣。
文思瑤上前主動拉著林優優，熱情地領他們入座，一臉歉意：“今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
林優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
這樣的目光太過灼熱了，少女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問道：“林小姐，你怎麽這麽看著我啊？是我的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被身旁的依依戳了一下，林優優才驀然回過神來，沖對方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你好好看，我一下子看呆了。”
【？？？優優，你頂著你的這張臉在說什麽？！】
【但有一說一，我覺得雖然副本裏的npc有時候會醜得千奇百怪，但是好看的也是真好看。比如優優的一家，俊男美女，那可真滴好看。】
【上個副本的魏青也挺好看的，除去臉上那些疤痕，就是那種清秀掛的。】
【讚同，這次這個文小姐也好看。】
【前面的理智，這有可能是個女鬼，不是說她被鬼上身了嗎？】
被一個十幾歲大還漂亮的小姑娘一誇，沒有人會不開心。
文思瑤被哄得眉眼彎彎，牽著林優優的手就不放開了，兩人還親昵地交換了昵稱。
她的房間跟他們的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非要說區別，大概是除了對方房間裏並沒有掛自己的畫像外，還多出了通往不同方向的兩扇門。
她懂，畢竟沒有誰想在大半夜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自己被放大的臉掛在墻上。
“我能去別的地方參觀嗎？”林優優的目光落在兩扇門的其中之一。
本來就跟林優優親近，她這麽一說，文思瑤自然不會拒絕她，立即答應了下來，並且還準備親自帶她們去。
其中一間是她的衣帽室，裏面衣服風格都大致相同，唯獨一小塊的顏色格外亮眼。
那大概就是另一個“文思瑤”喜歡的裙子了。
“這裏都是管家送來的裙子。”
林優優盯著那些素雅的裙子，她的模樣引起了文思瑤的註意：“優優，你喜歡這些衣裙嗎？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
其實漂亮的衣裙她有很多，家裏人都很熱衷將她打扮成洋娃娃，特地為她和依依在房間裏隔出一個小小的衣帽間。
雖然那裏並沒有這裏的一半大，但裏面都是爸爸媽媽還有哥哥為她們精心挑選的衣裙。
她搖搖頭，拒絕了對方。
然後目光又落在了那些亮眼的顏色當中：“瑤瑤，那些衣服也是管家送來的嗎？”
文思瑤搖搖頭：“不是，家裏並不喜歡我穿這麽張揚的顏色。”
“他們會幫我搭配好一切的。”
“是因為，原先的文小姐不喜歡對嗎？”林優優突然問。
文思瑤的腳步停了下來，直播間裏的觀眾都沒有想到林優優竟然會這麽勇，直接問。
“你都知道了。”文思瑤臉上沒有半分被冒犯的不悅，只是淺淺地笑了起來：“是的，他們覺得原先的文小姐喜歡這些。”
“我本來就是因為像文小姐，所以才會被收養。按照他們想象中的文小姐那樣長大，再正常不過了。”
林優優想了想：“那就是說，你本身不喜歡這些嗎？”
對方搖頭：“我不過是一個養女，有什麽權利決定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她看著林優優，目光平靜，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文小姐的名字叫做文瑤。”
文瑤，文思瑤。
這個名字已經明晃晃地告訴她，認清自己的身份。
如同烙印一般，讓她時時刻刻想到，自己究竟是為什麽而活。
在一旁聽著的依依忍不住皺眉。
她曾經也頂著別人的身份活著，實在是太難受了。
難道是因為文思瑤想要擺脫現在的生活，故意做出這些事情來，一步一步試探文家的底線嗎？
林優優點頭：“那你討厭文家，和現在的生活嗎？”
彈幕已經開始指責林優優了，甚至連依依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優優一直都不是這種要戳人心窩子的人，這次怎麽反而有些咄咄逼人了呢？
難道是她發現了什麽嗎？
面對對方的問題，文思瑤還沈思，認真思考後才回答：“其實我並不討厭，畢竟我之前是在一個偏遠山村裏長大的孩子。”
“如果沒有文家的話，我現在可能就已經嫁給別人當妻子，生小孩，也就不會有這樣漂亮的家和裙子了。”
見林優優看著自己，文思瑤笑著解釋：“我們那個山村很窮的，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是要嫁人的。”
她淡然的態度，博得了直播間裏不少觀眾的好感。
雖然對副本還是有畏懼，但面前的少女不管是模樣還是經歷都過於惹人愛，很難不讓人心軟。
“不過沒關系的，一切都過去了。”她主動挽著林優優的手，笑容裏沒有一絲陰霾，看起來十分明媚：“我現在有了新的名字，新的爸爸媽媽，已經足夠了。”
【嗚嗚嗚原本副本的npc還會有這麽積極向上的，感覺跟以往遇到的都很不一樣。】
【感覺她真的就是很感激養父母，所以可能真的是沾上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跟因為怨恨這個家就搞事情沒什麽關系吧？】
【笑死，前面的是新人吧，這種一向都很擅長偽裝的。你看她表面上笑嘻嘻的，指不定心裏特別陰暗，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被當成替身吧。】
【雖然笑得很好，但下次別笑了。感覺笑得很假，總覺得下一秒會變臉。】
林優優點頭回應：“是的，這樣挺好的。”
她們一直往前，另一邊的房間是一間畫室。
裏面都是文思瑤的作品。
她的作品都具有強烈的個人色彩，看起來十分舒服。
但林優優在看過之後，餘光在畫室裏掃過一圈，更加在意那個看起來亂糟糟的角落：“那邊，是另一個你，喜歡的地方嗎？”
順著她的目光，文思瑤看到那個角落後一楞，隨即笑起來，笑容裏帶著無奈與縱容，就像是在縱容一個不聽話的小孩般：“那個角落就像是她的專屬地方，她不允許任何人接近那裏。”
“一旦誰把那裏打掃幹凈後，沒多久她又會把哪裏弄得亂糟糟的。”
“你知道這個‘她’。”林優優的語氣肯定。
文思瑤點頭，輕聲道：“她有的時候會出來。”
“她跟我不太一樣，她不喜歡被束縛的感覺，偶爾需要讓她出來一下。”
“他們帶你找醫生看過嗎？”林優優問。
直播間裏的觀眾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這不就像是被壓抑許久的孩子，看起來乖巧什麽事都沒有，然而在日覆一日中，逐漸開始形成另一個與表面相反的人格。
這麽說就不是什麽棘手的驅鬼事件？
文思瑤搖頭：“文家是不會有一個擁有精神疾病史的女兒。”
觀眾們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
“已經很晚了。”文思瑤看了眼掛在墻壁上的時鐘，微笑道：“優優，我們明天見。”
林優優點頭：“明天見。”
端莊賢淑的少女就高傲地坐在正對門的椅子上，微小地盯著她們，直至房間的門緊閉上。
林優優回頭看了，以她的視角，直播間裏的觀眾也看到了這一微笑。
實在讓人毛骨悚然。
帶他們過來的傭人一直在外面等候著，直至他們出來的時候，才開始在前面引路。
“你似乎對這些信息一點都不敢興趣。”林優優看著季晏禮道。
季晏禮倒是毫不避諱地點頭：“因為很無趣，沒什麽值得看得地方。觀察你會比較有趣。”
觀眾們：？？？
最先反應過來的林依依立即換了個位置，重新擠在兩個人之間，怒視著身側的少年，看起來十分生氣的模樣。
“是嗎？”林優優並沒覺得有什麽，甚至因為上一個副本總會說些奇怪的話而已經聽順耳，並且了解過就開始坦然接受：“可是裏面或許會有很重要的線索。”
比如，有可能是因為文思瑤怨恨文家的做法，日覆一日的，形成了另外一個叛逆的人格。
又有可能，真的是鬼上身了。
或許是原先真正的文小姐因為不滿自己的位置被人取代了，所以回來找她了，並且附在她的身上。
又或者，文思瑤不知道從哪裏沾來的孤魂野鬼，跟文家有仇，蓄意報覆。
聽到林優優的各種猜想，季晏禮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感興趣的姿態：“或許你說的都對。”
“有什麽證據嗎？”
她想了想：“一般來說，領養孩子都是在孤兒院裏領養，為什麽回去山村裏領養呢？”
甚至有可能，都不是他們口中的領養，而是一場交易。
“也有可能是因為長得相像的緣故。”季晏禮道：“他們思念自己的女兒。”
林優優點了點頭，並沒有反駁他這個說辭：“但他們跟對方原先生活的環境天差地別的，如果不是特意尋找，為什麽會找到文思瑤呢？”
“也有可能她原本所在的山村，並沒有我們想象的偏僻。”
少年繼續道，頓了頓：“林優優，你竟然會用成語。”
他還記得原先小小的一只，只會“禮禮”、“禮禮”地叫。
林優優：？？？
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她都是個小大人了，又不是文盲。
想著，她拉了拉依依，不想讓他們太過靠近。
媽媽說，遇到有病的人要離遠一點。
病是會傳染的。
“我還是覺得很奇怪。”林優優覺得自己應該也離季晏禮遠一點才好：“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明天再看看吧。”
無言回到了房間，林優優跟依依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房間裏窗戶透進來幽幽的月光，照在畫像上面，顯得原本漂亮的女孩子看上去有幾分詭異。
扭頭正對著她們，目光仿佛是直勾勾地看著她們。
林優優也不在意，與畫面中的眼睛對視。
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倒是直播間裏有些觀眾覺得滲人。
“優優，你有頭緒嗎？”
睡不著覺的依依輕聲道：“說不定就是，那個文小姐自己生出的第二人格；因為文家不允許有家族疾病的緣故，對外宣稱是文小姐鬼上身了。”
“我們只要讓文小姐的第二人格不再出來，‘驅鬼’成功，說不定我們就可以通關了。”
當然，林優優一向都不走尋常路。
她說不定會打出什麽奇怪的支線，林依依是一點都不奇怪的。
林優優問：“一定會是第二個人格嗎？”
不過同一個人，人所幻想的人格長相也就不一定會是自己的模樣。
這樣的話，這個人格出現時，多多少少會影響一個人的面相也說不定。
林優優還是覺得不對。
但她的說不上來。
她甚至還沒有看到那個“她”畫得畫。
她還是睡一覺，等明天醒來的時候，找個機會去看看吧。
不過等第二天的時候，文思瑤的身邊倒沒有林優優什麽位置了。
那些人對待她的模樣，就像是之前對待林優優那樣。他們將人圍在裏面，嘰嘰喳喳的字眼裏透露著“人格”兩個字。
他們都知道了？
林優優跟依依對視了一眼。
她們起來得不算晚，這些人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知道文家的事情，以及猜到文思瑤會有第二人格這回事？
如果是昨天晚上洩露的話，那只有她們跟季晏禮知道才對。
洩露不可能是依依洩露了，唯一的矛頭就只能指向那個少年了。
林依依氣鼓鼓道：“我早就覺得他不是什麽好人了。”
她對季晏禮有種說不上來的敵意。
是那種並不想靠近的敵意，巴不得能夠離對方越遠越好的那種。
姍姍來遲的季晏禮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還茫然地看向林優優。
一瞬間，仿佛帶了點少年的生氣。
“應該不是他。”
林優優道：“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篤定。
如果不是他說出來的話，知道這一些的還有哪些傭人以及文家人了。
昨晚傭人透露出，文家人被問到關於這些事情的時候，會生氣；這些人怎麽看都不像是被人兇過的樣子；大概率是用什麽方法，讓傭人透露，然後也很容易猜得七七八八。
早上的文思瑤似乎還是她們昨天晚上在臥室裏的那個。
身上穿著素雅的連衣裙，正溫聲細語地回覆著每一個人。無意間看到林優優她們的時候，眉眼彎彎的，看起來就很美好。
林優優似乎沒有睡好般，反應有些慢了，等她沖對方點點頭的時候，文思瑤已經轉過頭去回覆別人了。
在文家的第一天，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大概是林優優經歷過副本最安全的第一天了。
甚至仿佛一切都已經攤開在她的面前，難度跟以前對比，簡直簡單到就是讓她來玩過家家一般。
甚至因為太過順利，讓林優優心裏湧上來一股說不出的意味。
一直在觀察她的季晏禮很快就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兩人靠近時，他側著頭輕聲問道：“不舒服嗎？”
林優優搖頭：“只是覺得太簡單了，有點不真實。”
“簡單些不好嗎？”季晏禮不解。
“我總感覺，不是這樣的。”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林優優認真地看著他：“那些畫不一樣的，還有她也不一樣。”
她沒有明說，但話中的“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你是說，現在這個不是文思瑤？”季晏禮問。
林優優盯著文思瑤良久，直至對方察覺到她視線，轉過來要看向她時，她才點頭確切地肯定道：
“不是她。”
直播間裏有些觀眾坐不住了。
難得碰上這麽一個簡單的副本，別人求之不得，怎麽到林優優這裏就覺得有問題。
不會是上一個副本考試考傻了吧。
一些早期直播就在的觀眾忍不了，懟了幾句，兩邊開始吵起來了。
身為討論中心的林優優並不知道大家的關註度，季晏禮讓她可以像昨天那樣問的時候，她搖頭。
“不一樣的。”林優優道：“這裏不是她安全的範圍，問她她也不一定會告訴你。”
“安全範圍？”依依忍不住好奇湊了過來。
林優優緩緩道：“她一直都在看著我們的呀。”
這句話一出，令人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管直播間裏的觀眾怎麽吵，林依依跟季晏禮聽到之後，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文家人很快就到了。
文先生和藹地問別的通關者昨天晚上是否睡好的時候，眾通關者的臉色都變了。
床正對著那副大畫像，就算上面只是一個漂亮的少女，也讓人看得心裏直發毛。
半睡半醒間，仿佛做了好幾個噩夢。
但文家的人提供這麽好的住宿環境，他們總不能因為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噩夢掃對方的興吧。
雖然大家的嘴上都說自己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實際上臉上的表情早就已經出賣了他們。
文先生的目光落在了林優優的身上：“林小姐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導致文先生目前看向她的目光中，暗含著的惡意。
林優優認真地點頭：“房間很大，床也很軟，我睡得很舒服。”
並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文先生臉上的笑容一頓，神色中隱隱透露著幾分不可置信：
“昨夜你真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嗎？”
“文先生覺得我會發生什麽事呢？”她禮貌問。
這異常的反應，不可置信的語氣，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昨天晚上並沒有大家想象的平靜。
說不定他們噩夢，也是對方害得。
對方還有可能給林優優準備了一份“大禮”。
只是不知道過程中出了什麽差錯，導致這一份大禮並沒有送出去。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文先生很快就收斂自己所有的情緒：“沒有，只是覺得林小姐還很小，關心一下而已。”
林優優點點頭，仿佛是信以為真，甚至用認真的語氣回覆對方：“謝謝關心。”
對方再度無語凝噎。
很快就沒有再理會林優優的意思。
今天的早餐要比昨天的晚餐風平浪靜多了。
文思瑤沒有再變得像另外一個“她”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
不同的是，她從來不動筷子夾東西，反而是文家人往她碗裏盛什麽，她就吃什麽。
如果對方不夾的話，她也不會將筷子伸出固定的範圍之內，去自己動手。
就像是她被安排好的人生，只要照做就可以了。
一來一往的動作十分流暢，文家人跟在場的傭人們都神態自若，仿佛對於這樣場景早就見慣不怪了。
眾人先前打聽過了，文家人對這位養女多麽多麽的好，可謂是有求必應。
給她名貴的衣物，讓她學習畫畫，住著漂亮的房間，請最好的老師給她上課。
他們一開始還覺得文家人怪好的。
要不是因為這是副本，他們也想喊文家人爸媽哥哥，還缺一個孩子嗎。
但從飯桌上，他們就發現了問題。
昨天晚上的不允許超過規定進食，到今天只能吃他們給予的食物。
看著文思瑤乖乖吃完之後，文母還會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她，鼓勵誇獎道：“真是一個好孩子。”
眾人覺得，對於掌控文思瑤這個方面上，文家人似乎有種說不出的病態。
甚至現在仔細地回想，這麽大的家，文家人一張合照都沒有，周圍到處掛的都是文思瑤個人的畫像或者照片。
越想，就越覺得細思極恐，背後發涼。
再想到昨天晚上林優優嗆聲，說不定她早就有所發現了。
“你吃飽了嗎？”文母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文思瑤，臉上那原本應該名為和藹的微笑，也看上去格外滲人。
文思瑤倒是反應正常，將手中的筷子放下，擦了擦嘴，認真道：“我吃完了。”
在聽到文思瑤說自己吃完之後，管家立即上前大聲地念出關於她今天所有的行程安排。
一天二十四小時，拋去每天睡覺的八小時，文思瑤幾乎沒有什麽休息的時間。
要麽就是學習各種東西，陪著文母去參加各種聚會，以及與未婚夫培養感情。
聽到這裏的時候，林優優擡頭看向她。
她想起昨天的文思瑤用帶笑的語氣同她講，像她這樣的年紀，家裏會早就將她嫁出去的。
林優優知道未婚夫是什麽。
她這算不算是，從一座山，到了另一座山？
她不知道。
但文思瑤全程都坐直了背，聽著管家，亦或者可以說是文家人對她的安排。
這麽多密密麻麻的時間安排，她臉上的笑容從頭至尾都沒有淡下去過。
一直都在保持著一種狀態。
標準得不像話。
“好的。”文思瑤垂眸道：“謝謝你，王叔。”
林優優此時開口：“請問，我可以全天跟在文小姐的身邊嗎？”
大約是還在記恨著昨天晚上的事情，但又要顧及自己的職業素養，管家的聲音很冷：“有的時候，小姐很忙的。”
“我們會有規定的時間，讓各位接觸小姐的。”
林優優眨眼：“可是，你們說文小姐她……”
她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立即被文先生打斷，生怕她講出什麽不對的話來：“林小姐，畢竟有的時候我們會有別的客人，你們的人有點多，難免會令氣氛尷尬。”
“當然，我們是不會限制各位在莊園裏的任何行動。”
林優優點頭。
她對上了文思瑤的視線，看到對方又沖自己眨了眨眼睛。
不明白對方什麽意思，但林優優很肯定，面前的這個少女，不是自己昨天見到的那個文思瑤。
茫然的林優優，遲疑地沖對方點了點頭。
上午學完小提琴課程的文思瑤要跟未婚夫聯絡感情。
通關者們都不知道在對方上課期間，自己是否該過去打擾。
正當他們猶豫的時候，文思瑤突然看向了林優優：“林小姐要跟我一起上課嗎？”
眾人有些驚訝，似乎沒有想到文思瑤會主動邀請。
包括原本在前面帶路的管家也停下了腳步。
他對林優優的感官並不好，畢竟對方在昨天質疑了自己。
而今天，他在質疑文家的小姐。
林優優終於知道自己昨天覺得奇怪的點在哪裏了。
身為管家的王叔不管怎麽說，哪怕是老人，只是管家，不應該用那樣強硬的態度拒絕身為文家小姐的文思瑤。
就算是養女，那也是大家公認的文家小姐。
尤其是在傭人的口中裏，文家夫妻還有文少爺對她有多麽多麽的好。
如果真的尊重她，會任由一個管家欺負她嗎？
沒有文家的主人指使，管家也不會敢這麽做吧。
當時他們表現出來的，是對這個女兒多麽多麽的重視，多喜歡這個女兒；可實際行為並不相匹配，才會讓她產生割裂感，覺得很奇怪。
會猜想他們究竟是單純擁有強烈的掌控欲，不管是親生還是養女都會如此對待；還是因為只是養女，只是單純當成娃娃來供養？覺得文思瑤在這個家的生存環境，似乎並沒有她說的那樣好。
然而，文家人對待不同的文思瑤，態度也是不同。
雖然看起來很窒息，可昨晚文家人可沒有給文思瑤夾過菜。要不是那一鬧，似乎會一直把她當做一團可有可無的空氣。
“王叔。”文思瑤只是輕輕地喚他，站在那裏靜靜地看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像是意識到什麽，管家在文思瑤的面前低下了頭：“只要是小姐想的，都可以。”
站在一旁的林優優看著這出戲，越發覺得這些人真是奇怪。
管家這個態度也變得太快了。
她甚至覺得，跟昨天晚餐上時的管家比起來，對方顯得乖順些。
是的，乖順。
就像他對文家人那樣。
難道是因為今天的這個，是真正的文思瑤嗎？
即使昨天文思瑤換了衣裳，氣質也有所改變。但是從見面，到晚上，林優優都很確定那都是一個人。
所以，昨天晚上他們以為晚餐的時候是女鬼，所以才對她的態度那樣糟糕；現在這個才是真正的文思瑤，所以他們才轉變了態度。
這家人還有兩幅面孔。
雖然她覺得不管跟誰相處，都讓她覺得他們的相處模式很奇怪。
在文思瑤的堅持下，林優優陪著文思瑤一起上課。
說是陪同，她只是坐在那裏啥也不幹，就聽對方拉琴罷了。
因為文思瑤只點名林優優一個，所以依依並沒有跟過來。
林優優一個人坐在邊上，倒也不覺得無聊。
看著調整好狀態，直接開始拉琴的文思瑤，整個人都像是陷入進去那個氛圍當中，幹凈而美好。
如同她昨天看到的那些畫般。
那是文家人想要看到的畫。
如同他們想要看到這樣一個文思瑤。
拋開這些奇怪讓人覺得不舒服的信息，文思瑤的音樂給人一種平和、寧靜的感覺，很舒服，如同春風拂面般的享受。
林優優整個人都陷進去了。
當琴聲停止的時候，她整個人的思緒也一下子被拉了回來。
文思瑤的眼睛亮亮的：“好聽嗎？”
聽到對方的問題，林優優才猛然回過神，給予對方最熱烈的掌聲。
哪怕這個掌聲因為單她一個人，顯得有些單薄。
文思瑤看向旁邊的老師，禮貌詢問：“我有些累了，我可以跟她一起去外邊休息一會嗎？”
“就在走廊上，我們不走遠。”她說。
上課的老師笑瞇瞇的，臉上沒有半分的不耐，甚至語氣裏還透露著過分明顯的討好：“文小姐的請求，當然都可以。”
對方沒有因為這份討好而飄飄然，只是矜貴地點點頭，然後高興地拉著林優優往外走。
她的腳步是輕盈的，連帶著林優優一起莫名心情跟著變好。
在無人的走廊上，文思瑤雙手撐在大大窗戶邊框上，閉著眼享受著風吹拂自己臉頰的感覺。
“你是‘她’嗎？”林優優不確定對方知不知道她們昨天的談話。
對方聽到她的問題，轉頭微笑地看著她：“我是。”
她們都極有默契地知道，對方話中的意思。
林優優想了想，繼續問：“那她現在在哪裏？”
“她在休息。”文思瑤回道。
“你是真的文思瑤嗎？”
“是。”
“那她是誰？”
面對這個問題，文思瑤明顯有一瞬間的遲疑，她看著林優優，眼神裏是她捉摸不透的覆雜情緒：
“你需要驅逐的人。”
“她沒有名字嗎？”
文思瑤搖頭。
林優優了然點頭道：“那就是她不想告訴我她真實的名字了。”
身旁的少女驚訝地挑眉，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只是對方沒有接下去問，反倒讓她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就沒有什麽想要接著問我的嗎？”
“你會回答我嗎？”林優優問。
文思瑤：“只要是我能夠回答的。”
“你們是兩個人格，還是兩個靈魂？”
似乎沒有想到林優優會這麽直接地問。
雖然昨天已經見識過一次了，但今天正面跟她交談的時候，文思瑤還是會因為對方過於直白而感到感慨。
不過她並不討厭，就像那個“她”也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喜歡林優優。
她也喜歡：“兩個靈魂。”
文思瑤想了想，繼續補充道：“但不是他們口中說的鬼上身。”
林優優想了想，繼續下一個問題：“你們是會輪換嗎？”
“比如說今天你出來，明天她出來。”
她其實更好奇，兩個靈魂怎麽待在同一個身體。
是一開始，還是後面無意間撞上。
如果是一開始，那文家會不知道就直接收養她嗎？
但這個問題，她覺得對方不會告訴自己。
亦或者說，是被限制了，不能告訴自己。
“這個需要你去發現了。”文思瑤秀麗的眉眼笑起來如月牙般好看：“反正你會認出我們的，對不對。”
“你很肯定。”林優優道。
“是我們都相信。”
很少有在副本裏與npc這麽正常地交談過，林優優也記不清有多久了。
但起碼程琤哥哥之前也會這樣，跟自己交流。
他們好像是平等的一般。
大約是因為這個原因，林優優對於眼前這個陌生的npc多了幾份好感。
“她平時是生活在畫裏嗎？”她問：“昨天晚上我感覺到視線了。”
文思瑤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麽，又搖頭：“是也不是。”
之後她沒有再說話。
林優優知道，上一個問題應該制止了。她又繼續問下一個：“驅逐她的話……會傷害到她吧？”
聽到這個問題的文思瑤眼裏閃過一絲愕然，然後又浮起滿滿的笑意：“你明明只要把她驅逐了，就能夠得到一大筆錢。何必管她的死活呢？”
“但她看起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林優優想到昨天對方的笑容道：“而且你們兩個看起來也沒有相處得很壞。”
“或許吧。”文思瑤聳聳肩，似乎壓抑了什麽，又似乎滿不在乎。
“最後一個問題。”
林優優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地問道：“你們會傷害我嗎？”
是問她，也是問“她”。
她的語氣肯定，像是十分確定雙方一定能聽到她的問題那樣。
誠懇認真的目光，看上去就很好騙的樣子。
仿佛不管她說什麽，自己都會相信。
文思瑤嘴角勾起一抹笑，正準備開口的時候，在練琴室裏的老師探出頭來：
“文小姐，請問休息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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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晚餐時見到的少女判若兩人。
她已經換掉自己身上艷麗奪目的衣服，換上更加素雅的睡衣，梳順的黑長直散落在身後，看起來更加楚楚動人。
她對他們的到來似乎並沒有什麽疑慮，甚至用篤定的語氣，像是早就猜到他們會來一樣。
文思瑤上前主動拉著林優優，熱情地領他們入座，一臉歉意：“今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
林優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
這樣的目光太過灼熱了，少女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問道：“林小姐，你怎麽這麽看著我啊？是我的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被身旁的依依戳了一下，林優優才驀然回過神來，沖對方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你好好看，我一下子看呆了。”
【？？？優優，你頂著你的這張臉在說什麽？！】
【但有一說一，我覺得雖然副本裏的npc有時候會醜得千奇百怪，但是好看的也是真好看。比如優優的一家，俊男美女，那可真滴好看。】
【上個副本的魏青也挺好看的，除去臉上那些疤痕，就是那種清秀掛的。】
【讚同，這次這個文小姐也好看。】
【前面的理智，這有可能是個女鬼，不是說她被鬼上身了嗎？】
被一個十幾歲大還漂亮的小姑娘一誇，沒有人會不開心。
文思瑤被哄得眉眼彎彎，牽著林優優的手就不放開了，兩人還親昵地交換了昵稱。
她的房間跟他們的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非要說區別，大概是除了對方房間裏並沒有掛自己的畫像外，還多出了通往不同方向的兩扇門。
她懂，畢竟沒有誰想在大半夜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自己被放大的臉掛在墻上。
“我能去別的地方參觀嗎？”林優優的目光落在兩扇門的其中之一。
本來就跟林優優親近，她這麽一說，文思瑤自然不會拒絕她，立即答應了下來，並且還準備親自帶她們去。
其中一間是她的衣帽室，裏面衣服風格都大致相同，唯獨一小塊的顏色格外亮眼。
那大概就是另一個“文思瑤”喜歡的裙子了。
“這裏都是管家送來的裙子。”
林優優盯著那些素雅的裙子，她的模樣引起了文思瑤的註意：“優優，你喜歡這些衣裙嗎？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
其實漂亮的衣裙她有很多，家裏人都很熱衷將她打扮成洋娃娃，特地為她和依依在房間裏隔出一個小小的衣帽間。
雖然那裏並沒有這裏的一半大，但裏面都是爸爸媽媽還有哥哥為她們精心挑選的衣裙。
她搖搖頭，拒絕了對方。
然後目光又落在了那些亮眼的顏色當中：“瑤瑤，那些衣服也是管家送來的嗎？”
文思瑤搖搖頭：“不是，家裏並不喜歡我穿這麽張揚的顏色。”
“他們會幫我搭配好一切的。”
“是因為，原先的文小姐不喜歡對嗎？”林優優突然問。
文思瑤的腳步停了下來，直播間裏的觀眾都沒有想到林優優竟然會這麽勇，直接問。
“你都知道了。”文思瑤臉上沒有半分被冒犯的不悅，只是淺淺地笑了起來：“是的，他們覺得原先的文小姐喜歡這些。”
“我本來就是因為像文小姐，所以才會被收養。按照他們想象中的文小姐那樣長大，再正常不過了。”
林優優想了想：“那就是說，你本身不喜歡這些嗎？”
對方搖頭：“我不過是一個養女，有什麽權利決定自己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她看著林優優，目光平靜，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文小姐的名字叫做文瑤。”
文瑤，文思瑤。
這個名字已經明晃晃地告訴她，認清自己的身份。
如同烙印一般，讓她時時刻刻想到，自己究竟是為什麽而活。
在一旁聽著的依依忍不住皺眉。
她曾經也頂著別人的身份活著，實在是太難受了。
難道是因為文思瑤想要擺脫現在的生活，故意做出這些事情來，一步一步試探文家的底線嗎？
林優優點頭：“那你討厭文家，和現在的生活嗎？”
彈幕已經開始指責林優優了，甚至連依依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優優一直都不是這種要戳人心窩子的人，這次怎麽反而有些咄咄逼人了呢？
難道是她發現了什麽嗎？
面對對方的問題，文思瑤還沈思，認真思考後才回答：“其實我並不討厭，畢竟我之前是在一個偏遠山村裏長大的孩子。”
“如果沒有文家的話，我現在可能就已經嫁給別人當妻子，生小孩，也就不會有這樣漂亮的家和裙子了。”
見林優優看著自己，文思瑤笑著解釋：“我們那個山村很窮的，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是要嫁人的。”
她淡然的態度，博得了直播間裏不少觀眾的好感。
雖然對副本還是有畏懼，但面前的少女不管是模樣還是經歷都過於惹人愛，很難不讓人心軟。
“不過沒關系的，一切都過去了。”她主動挽著林優優的手，笑容裏沒有一絲陰霾，看起來十分明媚：“我現在有了新的名字，新的爸爸媽媽，已經足夠了。”
【嗚嗚嗚原本副本的npc還會有這麽積極向上的，感覺跟以往遇到的都很不一樣。】
【感覺她真的就是很感激養父母，所以可能真的是沾上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跟因為怨恨這個家就搞事情沒什麽關系吧？】
【笑死，前面的是新人吧，這種一向都很擅長偽裝的。你看她表面上笑嘻嘻的，指不定心裏特別陰暗，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被當成替身吧。】
【雖然笑得很好，但下次別笑了。感覺笑得很假，總覺得下一秒會變臉。】
林優優點頭回應：“是的，這樣挺好的。”
她們一直往前，另一邊的房間是一間畫室。
裏面都是文思瑤的作品。
她的作品都具有強烈的個人色彩，看起來十分舒服。
但林優優在看過之後，餘光在畫室裏掃過一圈，更加在意那個看起來亂糟糟的角落：“那邊，是另一個你，喜歡的地方嗎？”
順著她的目光，文思瑤看到那個角落後一楞，隨即笑起來，笑容裏帶著無奈與縱容，就像是在縱容一個不聽話的小孩般：“那個角落就像是她的專屬地方，她不允許任何人接近那裏。”
“一旦誰把那裏打掃幹凈後，沒多久她又會把哪裏弄得亂糟糟的。”
“你知道這個‘她’。”林優優的語氣肯定。
文思瑤點頭，輕聲道：“她有的時候會出來。”
“她跟我不太一樣，她不喜歡被束縛的感覺，偶爾需要讓她出來一下。”
“他們帶你找醫生看過嗎？”林優優問。
直播間裏的觀眾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這不就像是被壓抑許久的孩子，看起來乖巧什麽事都沒有，然而在日覆一日中，逐漸開始形成另一個與表面相反的人格。
這麽說就不是什麽棘手的驅鬼事件？
文思瑤搖頭：“文家是不會有一個擁有精神疾病史的女兒。”
觀眾們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
“已經很晚了。”文思瑤看了眼掛在墻壁上的時鐘，微笑道：“優優，我們明天見。”
林優優點頭：“明天見。”
端莊賢淑的少女就高傲地坐在正對門的椅子上，微小地盯著她們，直至房間的門緊閉上。
林優優回頭看了，以她的視角，直播間裏的觀眾也看到了這一微笑。
實在讓人毛骨悚然。
帶他們過來的傭人一直在外面等候著，直至他們出來的時候，才開始在前面引路。
“你似乎對這些信息一點都不敢興趣。”林優優看著季晏禮道。
季晏禮倒是毫不避諱地點頭：“因為很無趣，沒什麽值得看得地方。觀察你會比較有趣。”
觀眾們：？？？
最先反應過來的林依依立即換了個位置，重新擠在兩個人之間，怒視著身側的少年，看起來十分生氣的模樣。
“是嗎？”林優優並沒覺得有什麽，甚至因為上一個副本總會說些奇怪的話而已經聽順耳，並且了解過就開始坦然接受：“可是裏面或許會有很重要的線索。”
比如，有可能是因為文思瑤怨恨文家的做法，日覆一日的，形成了另外一個叛逆的人格。
又有可能，真的是鬼上身了。
或許是原先真正的文小姐因為不滿自己的位置被人取代了，所以回來找她了，並且附在她的身上。
又或者，文思瑤不知道從哪裏沾來的孤魂野鬼，跟文家有仇，蓄意報覆。
聽到林優優的各種猜想，季晏禮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感興趣的姿態：“或許你說的都對。”
“有什麽證據嗎？”
她想了想：“一般來說，領養孩子都是在孤兒院裏領養，為什麽回去山村裏領養呢？”
甚至有可能，都不是他們口中的領養，而是一場交易。
“也有可能是因為長得相像的緣故。”季晏禮道：“他們思念自己的女兒。”
林優優點了點頭，並沒有反駁他這個說辭：“但他們跟對方原先生活的環境天差地別的，如果不是特意尋找，為什麽會找到文思瑤呢？”
“也有可能她原本所在的山村，並沒有我們想象的偏僻。”
少年繼續道，頓了頓：“林優優，你竟然會用成語。”
他還記得原先小小的一只，只會“禮禮”、“禮禮”地叫。
林優優：？？？
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她都是個小大人了，又不是文盲。
想著，她拉了拉依依，不想讓他們太過靠近。
媽媽說，遇到有病的人要離遠一點。
病是會傳染的。
“我還是覺得很奇怪。”林優優覺得自己應該也離季晏禮遠一點才好：“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明天再看看吧。”
無言回到了房間，林優優跟依依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房間裏窗戶透進來幽幽的月光，照在畫像上面，顯得原本漂亮的女孩子看上去有幾分詭異。
扭頭正對著她們，目光仿佛是直勾勾地看著她們。
林優優也不在意，與畫面中的眼睛對視。
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倒是直播間裏有些觀眾覺得滲人。
“優優，你有頭緒嗎？”
睡不著覺的依依輕聲道：“說不定就是，那個文小姐自己生出的第二人格；因為文家不允許有家族疾病的緣故，對外宣稱是文小姐鬼上身了。”
“我們只要讓文小姐的第二人格不再出來，‘驅鬼’成功，說不定我們就可以通關了。”
當然，林優優一向都不走尋常路。
她說不定會打出什麽奇怪的支線，林依依是一點都不奇怪的。
林優優問：“一定會是第二個人格嗎？”
不過同一個人，人所幻想的人格長相也就不一定會是自己的模樣。
這樣的話，這個人格出現時，多多少少會影響一個人的面相也說不定。
林優優還是覺得不對。
但她的說不上來。
她甚至還沒有看到那個“她”畫得畫。
她還是睡一覺，等明天醒來的時候，找個機會去看看吧。
不過等第二天的時候，文思瑤的身邊倒沒有林優優什麽位置了。
那些人對待她的模樣，就像是之前對待林優優那樣。他們將人圍在裏面，嘰嘰喳喳的字眼裏透露著“人格”兩個字。
他們都知道了？
林優優跟依依對視了一眼。
她們起來得不算晚，這些人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知道文家的事情，以及猜到文思瑤會有第二人格這回事？
如果是昨天晚上洩露的話，那只有她們跟季晏禮知道才對。
洩露不可能是依依洩露了，唯一的矛頭就只能指向那個少年了。
林依依氣鼓鼓道：“我早就覺得他不是什麽好人了。”
她對季晏禮有種說不上來的敵意。
是那種並不想靠近的敵意，巴不得能夠離對方越遠越好的那種。
姍姍來遲的季晏禮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還茫然地看向林優優。
一瞬間，仿佛帶了點少年的生氣。
“應該不是他。”
林優優道：“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篤定。
如果不是他說出來的話，知道這一些的還有哪些傭人以及文家人了。
昨晚傭人透露出，文家人被問到關於這些事情的時候，會生氣；這些人怎麽看都不像是被人兇過的樣子；大概率是用什麽方法，讓傭人透露，然後也很容易猜得七七八八。
早上的文思瑤似乎還是她們昨天晚上在臥室裏的那個。
身上穿著素雅的連衣裙，正溫聲細語地回覆著每一個人。無意間看到林優優她們的時候，眉眼彎彎的，看起來就很美好。
林優優似乎沒有睡好般，反應有些慢了，等她沖對方點點頭的時候，文思瑤已經轉過頭去回覆別人了。
在文家的第一天，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大概是林優優經歷過副本最安全的第一天了。
甚至仿佛一切都已經攤開在她的面前，難度跟以前對比，簡直簡單到就是讓她來玩過家家一般。
甚至因為太過順利，讓林優優心裏湧上來一股說不出的意味。
一直在觀察她的季晏禮很快就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兩人靠近時，他側著頭輕聲問道：“不舒服嗎？”
林優優搖頭：“只是覺得太簡單了，有點不真實。”
“簡單些不好嗎？”季晏禮不解。
“我總感覺，不是這樣的。”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林優優認真地看著他：“那些畫不一樣的，還有她也不一樣。”
她沒有明說，但話中的“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你是說，現在這個不是文思瑤？”季晏禮問。
林優優盯著文思瑤良久，直至對方察覺到她視線，轉過來要看向她時，她才點頭確切地肯定道：
“不是她。”
直播間裏有些觀眾坐不住了。
難得碰上這麽一個簡單的副本，別人求之不得，怎麽到林優優這裏就覺得有問題。
不會是上一個副本考試考傻了吧。
一些早期直播就在的觀眾忍不了，懟了幾句，兩邊開始吵起來了。
身為討論中心的林優優並不知道大家的關註度，季晏禮讓她可以像昨天那樣問的時候，她搖頭。
“不一樣的。”林優優道：“這裏不是她安全的範圍，問她她也不一定會告訴你。”
“安全範圍？”依依忍不住好奇湊了過來。
林優優緩緩道：“她一直都在看著我們的呀。”
這句話一出，令人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管直播間裏的觀眾怎麽吵，林依依跟季晏禮聽到之後，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文家人很快就到了。
文先生和藹地問別的通關者昨天晚上是否睡好的時候，眾通關者的臉色都變了。
床正對著那副大畫像，就算上面只是一個漂亮的少女，也讓人看得心裏直發毛。
半睡半醒間，仿佛做了好幾個噩夢。
但文家的人提供這麽好的住宿環境，他們總不能因為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噩夢掃對方的興吧。
雖然大家的嘴上都說自己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實際上臉上的表情早就已經出賣了他們。
文先生的目光落在了林優優的身上：“林小姐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導致文先生目前看向她的目光中，暗含著的惡意。
林優優認真地點頭：“房間很大，床也很軟，我睡得很舒服。”
並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文先生臉上的笑容一頓，神色中隱隱透露著幾分不可置信：
“昨夜你真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嗎？”
“文先生覺得我會發生什麽事呢？”她禮貌問。
這異常的反應，不可置信的語氣，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昨天晚上並沒有大家想象的平靜。
說不定他們噩夢，也是對方害得。
對方還有可能給林優優準備了一份“大禮”。
只是不知道過程中出了什麽差錯，導致這一份大禮並沒有送出去。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文先生很快就收斂自己所有的情緒：“沒有，只是覺得林小姐還很小，關心一下而已。”
林優優點點頭，仿佛是信以為真，甚至用認真的語氣回覆對方：“謝謝關心。”
對方再度無語凝噎。
很快就沒有再理會林優優的意思。
今天的早餐要比昨天的晚餐風平浪靜多了。
文思瑤沒有再變得像另外一個“她”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
不同的是，她從來不動筷子夾東西，反而是文家人往她碗裏盛什麽，她就吃什麽。
如果對方不夾的話，她也不會將筷子伸出固定的範圍之內，去自己動手。
就像是她被安排好的人生，只要照做就可以了。
一來一往的動作十分流暢，文家人跟在場的傭人們都神態自若，仿佛對於這樣場景早就見慣不怪了。
眾人先前打聽過了，文家人對這位養女多麽多麽的好，可謂是有求必應。
給她名貴的衣物，讓她學習畫畫，住著漂亮的房間，請最好的老師給她上課。
他們一開始還覺得文家人怪好的。
要不是因為這是副本，他們也想喊文家人爸媽哥哥，還缺一個孩子嗎。
但從飯桌上，他們就發現了問題。
昨天晚上的不允許超過規定進食，到今天只能吃他們給予的食物。
看著文思瑤乖乖吃完之後，文母還會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她，鼓勵誇獎道：“真是一個好孩子。”
眾人覺得，對於掌控文思瑤這個方面上，文家人似乎有種說不出的病態。
甚至現在仔細地回想，這麽大的家，文家人一張合照都沒有，周圍到處掛的都是文思瑤個人的畫像或者照片。
越想，就越覺得細思極恐，背後發涼。
再想到昨天晚上林優優嗆聲，說不定她早就有所發現了。
“你吃飽了嗎？”文母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文思瑤，臉上那原本應該名為和藹的微笑，也看上去格外滲人。
文思瑤倒是反應正常，將手中的筷子放下，擦了擦嘴，認真道：“我吃完了。”
在聽到文思瑤說自己吃完之後，管家立即上前大聲地念出關於她今天所有的行程安排。
一天二十四小時，拋去每天睡覺的八小時，文思瑤幾乎沒有什麽休息的時間。
要麽就是學習各種東西，陪著文母去參加各種聚會，以及與未婚夫培養感情。
聽到這裏的時候，林優優擡頭看向她。
她想起昨天的文思瑤用帶笑的語氣同她講，像她這樣的年紀，家裏會早就將她嫁出去的。
林優優知道未婚夫是什麽。
她這算不算是，從一座山，到了另一座山？
她不知道。
但文思瑤全程都坐直了背，聽著管家，亦或者可以說是文家人對她的安排。
這麽多密密麻麻的時間安排，她臉上的笑容從頭至尾都沒有淡下去過。
一直都在保持著一種狀態。
標準得不像話。
“好的。”文思瑤垂眸道：“謝謝你，王叔。”
林優優此時開口：“請問，我可以全天跟在文小姐的身邊嗎？”
大約是還在記恨著昨天晚上的事情，但又要顧及自己的職業素養，管家的聲音很冷：“有的時候，小姐很忙的。”
“我們會有規定的時間，讓各位接觸小姐的。”
林優優眨眼：“可是，你們說文小姐她……”
她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立即被文先生打斷，生怕她講出什麽不對的話來：“林小姐，畢竟有的時候我們會有別的客人，你們的人有點多，難免會令氣氛尷尬。”
“當然，我們是不會限制各位在莊園裏的任何行動。”
林優優點頭。
她對上了文思瑤的視線，看到對方又沖自己眨了眨眼睛。
不明白對方什麽意思，但林優優很肯定，面前的這個少女，不是自己昨天見到的那個文思瑤。
茫然的林優優，遲疑地沖對方點了點頭。
上午學完小提琴課程的文思瑤要跟未婚夫聯絡感情。
通關者們都不知道在對方上課期間，自己是否該過去打擾。
正當他們猶豫的時候，文思瑤突然看向了林優優：“林小姐要跟我一起上課嗎？”
眾人有些驚訝，似乎沒有想到文思瑤會主動邀請。
包括原本在前面帶路的管家也停下了腳步。
他對林優優的感官並不好，畢竟對方在昨天質疑了自己。
而今天，他在質疑文家的小姐。
林優優終於知道自己昨天覺得奇怪的點在哪裏了。
身為管家的王叔不管怎麽說，哪怕是老人，只是管家，不應該用那樣強硬的態度拒絕身為文家小姐的文思瑤。
就算是養女，那也是大家公認的文家小姐。
尤其是在傭人的口中裏，文家夫妻還有文少爺對她有多麽多麽的好。
如果真的尊重她，會任由一個管家欺負她嗎？
沒有文家的主人指使，管家也不會敢這麽做吧。
當時他們表現出來的，是對這個女兒多麽多麽的重視，多喜歡這個女兒；可實際行為並不相匹配，才會讓她產生割裂感，覺得很奇怪。
會猜想他們究竟是單純擁有強烈的掌控欲，不管是親生還是養女都會如此對待；還是因為只是養女，只是單純當成娃娃來供養？覺得文思瑤在這個家的生存環境，似乎並沒有她說的那樣好。
然而，文家人對待不同的文思瑤，態度也是不同。
雖然看起來很窒息，可昨晚文家人可沒有給文思瑤夾過菜。要不是那一鬧，似乎會一直把她當做一團可有可無的空氣。
“王叔。”文思瑤只是輕輕地喚他，站在那裏靜靜地看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像是意識到什麽，管家在文思瑤的面前低下了頭：“只要是小姐想的，都可以。”
站在一旁的林優優看著這出戲，越發覺得這些人真是奇怪。
管家這個態度也變得太快了。
她甚至覺得，跟昨天晚餐上時的管家比起來，對方顯得乖順些。
是的，乖順。
就像他對文家人那樣。
難道是因為今天的這個，是真正的文思瑤嗎？
即使昨天文思瑤換了衣裳，氣質也有所改變。但是從見面，到晚上，林優優都很確定那都是一個人。
所以，昨天晚上他們以為晚餐的時候是女鬼，所以才對她的態度那樣糟糕；現在這個才是真正的文思瑤，所以他們才轉變了態度。
這家人還有兩幅面孔。
雖然她覺得不管跟誰相處，都讓她覺得他們的相處模式很奇怪。
在文思瑤的堅持下，林優優陪著文思瑤一起上課。
說是陪同，她只是坐在那裏啥也不幹，就聽對方拉琴罷了。
因為文思瑤只點名林優優一個，所以依依並沒有跟過來。
林優優一個人坐在邊上，倒也不覺得無聊。
看著調整好狀態，直接開始拉琴的文思瑤，整個人都像是陷入進去那個氛圍當中，幹凈而美好。
如同她昨天看到的那些畫般。
那是文家人想要看到的畫。
如同他們想要看到這樣一個文思瑤。
拋開這些奇怪讓人覺得不舒服的信息，文思瑤的音樂給人一種平和、寧靜的感覺，很舒服，如同春風拂面般的享受。
林優優整個人都陷進去了。
當琴聲停止的時候，她整個人的思緒也一下子被拉了回來。
文思瑤的眼睛亮亮的：“好聽嗎？”
聽到對方的問題，林優優才猛然回過神，給予對方最熱烈的掌聲。
哪怕這個掌聲因為單她一個人，顯得有些單薄。
文思瑤看向旁邊的老師，禮貌詢問：“我有些累了，我可以跟她一起去外邊休息一會嗎？”
“就在走廊上，我們不走遠。”她說。
上課的老師笑瞇瞇的，臉上沒有半分的不耐，甚至語氣裏還透露著過分明顯的討好：“文小姐的請求，當然都可以。”
對方沒有因為這份討好而飄飄然，只是矜貴地點點頭，然後高興地拉著林優優往外走。
她的腳步是輕盈的，連帶著林優優一起莫名心情跟著變好。
在無人的走廊上，文思瑤雙手撐在大大窗戶邊框上，閉著眼享受著風吹拂自己臉頰的感覺。
“你是‘她’嗎？”林優優不確定對方知不知道她們昨天的談話。
對方聽到她的問題，轉頭微笑地看著她：“我是。”
她們都極有默契地知道，對方話中的意思。
林優優想了想，繼續問：“那她現在在哪裏？”
“她在休息。”文思瑤回道。
“你是真的文思瑤嗎？”
“是。”
“那她是誰？”
面對這個問題，文思瑤明顯有一瞬間的遲疑，她看著林優優，眼神裏是她捉摸不透的覆雜情緒：
“你需要驅逐的人。”
“她沒有名字嗎？”
文思瑤搖頭。
林優優了然點頭道：“那就是她不想告訴我她真實的名字了。”
身旁的少女驚訝地挑眉，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只是對方沒有接下去問，反倒讓她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就沒有什麽想要接著問我的嗎？”
“你會回答我嗎？”林優優問。
文思瑤：“只要是我能夠回答的。”
“你們是兩個人格，還是兩個靈魂？”
似乎沒有想到林優優會這麽直接地問。
雖然昨天已經見識過一次了，但今天正面跟她交談的時候，文思瑤還是會因為對方過於直白而感到感慨。
不過她並不討厭，就像那個“她”也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喜歡林優優。
她也喜歡：“兩個靈魂。”
文思瑤想了想，繼續補充道：“但不是他們口中說的鬼上身。”
林優優想了想，繼續下一個問題：“你們是會輪換嗎？”
“比如說今天你出來，明天她出來。”
她其實更好奇，兩個靈魂怎麽待在同一個身體。
是一開始，還是後面無意間撞上。
如果是一開始，那文家會不知道就直接收養她嗎？
但這個問題，她覺得對方不會告訴自己。
亦或者說，是被限制了，不能告訴自己。
“這個需要你去發現了。”文思瑤秀麗的眉眼笑起來如月牙般好看：“反正你會認出我們的，對不對。”
“你很肯定。”林優優道。
“是我們都相信。”
很少有在副本裏與npc這麽正常地交談過，林優優也記不清有多久了。
但起碼程琤哥哥之前也會這樣，跟自己交流。
他們好像是平等的一般。
大約是因為這個原因，林優優對於眼前這個陌生的npc多了幾份好感。
“她平時是生活在畫裏嗎？”她問：“昨天晚上我感覺到視線了。”
文思瑤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麽，又搖頭：“是也不是。”
之後她沒有再說話。
林優優知道，上一個問題應該制止了。她又繼續問下一個：“驅逐她的話……會傷害到她吧？”
聽到這個問題的文思瑤眼裏閃過一絲愕然，然後又浮起滿滿的笑意：“你明明只要把她驅逐了，就能夠得到一大筆錢。何必管她的死活呢？”
“但她看起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林優優想到昨天對方的笑容道：“而且你們兩個看起來也沒有相處得很壞。”
“或許吧。”文思瑤聳聳肩，似乎壓抑了什麽，又似乎滿不在乎。
“最後一個問題。”
林優優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地問道：“你們會傷害我嗎？”
是問她，也是問“她”。
她的語氣肯定，像是十分確定雙方一定能聽到她的問題那樣。
誠懇認真的目光，看上去就很好騙的樣子。
仿佛不管她說什麽，自己都會相信。
文思瑤嘴角勾起一抹笑，正準備開口的時候，在練琴室裏的老師探出頭來：
“文小姐，請問休息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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